2021年,在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教育的未来”全球倡议下,国际农村教育研究与培训中心发起了“教育的未来与乡村振兴教育”系列对话,旨在全球范围内召集领域专家,探讨农村教育适应和面向未来教育的措施和机制。
“农村教育中的性别平等”是系列对话的第二场活动。在我们构想未来的教育,倡议为教育打造新的社会契约时,性别视角如何安放?这是农教中心“教育的未来与乡村振兴教育”系列对话中第二场的主题。性别平等是实现联合国2030年可持续发展目标(SDGs)的关键因素,是UNESCO全球优先事项之一,对可持续发展的未来至关重要。作为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中的一员,UNESCO INRULED聚焦农村教育,更致力于消弭歧视、边缘化和排斥,确保性别平等和所有人的权利。为此,UNESCO INRULED邀请专家就“农村教育中的性别平等”话题进行讨论。此次对话主持人为农教中心“性别平等与女性领导力”方向首席专家,北京师范大学教育学部张莉莉教授,参与嘉宾有暨南大学经济与社会研究院客座教授、北京社会科学院研究员韩嘉玲教授、联合国教科文组织驻华代表处教育处项目官员李红艳女士、深圳荟同学校小学初中学部主任郭歆博士。四位专家的对话围绕三个话题展开。
一、教育中的“性别平等”与“性别公正”:意义与挑战
“性别平等”(gender equality)与“性别公正”(gender equity),初听起来像是同义替换的两个词,其实有着不同的涵义。李红艳女士介绍道,当讨论“平等”时,我们指向的是一种事件的状况,呈现出的是最终效果。而“公正”实际上是一个过程,强调的是如何满足不同个体的需求从而得到相应程度的发展。所以“性别公正”是达到“性别平等”这个最终结果的一个过程与策略。
性别平等在2030年可持续发展议程中具有非常关键的地位,SDG4即“实现公平、包容的优质教育,促进全民终身学习”。在该目标下,性别平等作为一项具体目标对于构建包容性的学习环境有十分重要的作用。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还制定了从2019年到2025年促进教育中性别平等的全球战略,该策略愿景是实现全球教育的性别平等以及通过教育实现性别平等。为实现这一愿景,教科文组织制定了两个战略目标和三个主题优先事项。
促进教育中的性别平等实际上包含三个方面。
第一,教育的性别平等,通常指能获得教育机会的平等,女孩和男孩都能平等接受教育;
第二,教育过程中的性别平等,在教育内容、教学过程、教学内容、环境和教学实践等都需体现性别平等,女孩和男孩平等地融入,并平等地参与学习过程。
第三,通过教育实现性别平等,女孩和男孩通过教育中获得平等的成就、拥有平等的机会,有机会享受生活并发挥自己的潜力。
然而,全球教育中的性别平等仍然面临着严峻挑战。据教科文组织2020年发布的《全球教育监测报告》显示,尽管在全球范围内,小学和中学的女童入学人数达到了1.8亿,高等教育中的女性入学率也增长了3倍,但是差异和不平等仍然存在:在仍未上学的所有小学适龄儿童中,四分之三是女孩;全球三分之二的文盲是女性。此外,新冠疫情对女性的教育也造成了极大了冲击,再加上家庭暴力、早婚早孕等多重因素的影响,女性的教育机会和受教育成果大大受限。
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中国在应对贫困学生失学、女童辍学率高、师资困乏等挑战的过程中,不断调整政策、汲取经验,在保障女童和女性的受教育权方面取得了长足进步。然而,韩嘉玲教授指出,新的社会环境下的诸多问题,例如城市化、工业化、出生率下降以及农村人口大规模迁移,又给促进性别平等和女童教育带来了新的挑战和新问题,关注留守儿童、流动人口儿童和寄宿学校儿童等教育体系中的弱势群体,是持续的问题,社会发展会使得这部分群体不断变少,但却一直存在,其中,留守儿童的心理健康问题、基于社会性别的暴力与安全保障等问题尤其值得深入讨论。
二、性别平等与领导力:女教师何去何从
作为教育中的重要主体之一,教师既承担着知识传播的职责,又是教育文化与社会规范的象征,在促进性别平等方面起着不可忽视的作用。然而,不论是在中国还是全球范围内,教师发展都面临着诸多困境。
韩嘉玲教授表示,农村地区的教师面临的条件尤其艰苦。他们除了基础生活条件有限外,还要承担寄宿学生的照料工作,女教师还往往需要兼顾育儿和家庭的重担,这为她们的工作和生活都带来了很大困扰,也构成了女教师成为管理者的无形障碍。
李红艳女士补充道,全球范围内的农村小学教师中有 65% 以上是女性,到了中学阶段农村的女教师仍然在50%以上。但是在高等教育中,女教师的比例已经不足50%了。女性无法在教育系统中担任领导者是女性榜样缺失的直接体现,也是女性领导力培养的挑战之一。为了确保女孩和男孩在生活中拥有平等的机会,并通过学校获得更好的教育,需要从教师开始,确保教师得到平等的支持。只有教师的心理、社会和情感得到健康发展才能保障他们对农村学生,尤其是农村女学生的培养与支持。
关于女性领导力培养的困境及其原因,郭歆博士以中英西南基础教育项目作为例子进行了补充。她从女性在家庭角色和工作角色中遭受的刻板印象这一角度出发,分析了女性领导力在公共领域、支持体系、心理压力等方面的瓶颈。当我们在讨论性别平等和培养女性领导力时,应该超越个人、家庭和工作之间的分散性,让女性能从相互联系的视角看待自己,意识到“我确实有领导能力”。当从女性身上释放了一些能量和主动性,给予她们机会,才能实现女性的快速成长。同时,如果我们能够超越数字,更深入地看待社会原因,就是未来改变领导者的希望所在。
三、一起重新构想我们的未来:社会契约
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今年发布了新的报告:《一起重新构想我们的未来:为教育打造新的社会契约》,提出社会契约的概念。郭歆博士在讨论家庭教育和学校教育时提出,将教育作为社会契约的概念超越了家庭、学校和教育本身,而强调社会的整体性。这意味着当我们讨论性别平等时,不应只是谈论男性或女性,父母或学校等单个群体的责任,而应该促进这个社会在态度和行动上的改变。只有每个人一起努力,追求共同目标,共同采取行动,才能实现真正的学习和成长。
李红艳女士认为,新报告体现了关怀的普世价值,在保障人权的基础上强调了互惠和团结的想法。对于每个个体而言,接受教育是不可或缺的人权,这一权利也应基于不歧视、社会正义、尊重生命、尊重平等价值和尊重人格尊严以及文化多样性的原则。至于如何通过建立新的社会契约实现更公平的优质教育,有五个关键领域,包括教学法、教师发展、学校保护和变革,以及塑造家庭和(校外)环境。2050年的教育会是什么样子,取决于我们如何协商建立这一社会契约并促进各类部门参与其中。
张莉莉老师回顾了国内最新公布的《中国妇女发展纲要》与《中国儿童发展纲要》。两个纲要都强调应该鼓励学校和社会推进性别平等教育,这是中国未来发展方向的重要指导方针,也与教科文组织呼吁对女童和妇女进行教育的新承诺相契合。过去十年,全国妇儿工委推进“性别平等进校园”试点工作,确实促进了学校的性别公正,有一些非常好的经验。然而,当下仍然缺少具有性别视角的合格教师,这要求我们开设更多与社会性别和女性相关的课程,加强师资培训,共同努力以整合学校教育、家庭教育和社区教育,形成一个为共同目标协同努力的力量。这进一步呼应了建立“社会契约”的重要性。
关于“农村教育中的性别平等”对话虽然暂时结束,但是诸多问题仍待继续讨论。如何从统计数字上的性别平等实现实质上的平等,需要关注教育与社会的方方面面,也需要结合自上而下和自下而上的方法,更需要吸引更多人群来参与对话、采取行动。
“教育开放说”活动将持续进行。“教育的未来与乡村振兴教育”系列对话第三场:终身学习视域下农村教育与培训促进农村可持续发展将于12月中旬与大家见面,敬请期待!